第27章

萧国公坐在上首,他身材高大,因着伤病有些清减,但几十年的征战让他只消坐在那里,便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威压,他看着钱府医,最终只是沉沉地开口:“若只是个儿子,你觉得需要我坐在这里吗?”

钱府医的心陡然一沉,抬头问道:“还有什么?”

萧玥看了黄金一眼,黄金点头走了出去。

宁镜这时开口道:“钱府医自踏进了门,便只关心孩子有没有事,怎么一句都未问孩子的母亲呢?”

钱府医看向他,这个神医自进府来,他看的第一眼便觉得不简单,没有一丝少年的鲜活之气,那双眼睛总是平静的如同一池死水,不敢叫人深看,仿佛那水底有着深不见底的旋涡,一旦被拖入其中,便再也爬不上来。

“她怎么样了?”钱府医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宁镜的话问。

这时黄金也回来了,后面跟着人,却是抬着两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进来的。

尸体被放到了钱府的身边,落下这时,一只手从那白布下滑落出来,手上还带着一枚银制的戒指。

钱府医一见,脸色便灰白如死。

萧玥说道:“今日你去见那人吧。”

钱府医呆坐在那里,似是听到了,又似是没有听到。

萧玥开口说道:“我们只想引你身后之人现身,但是今日你走不久,便有人闯了进去,说是劫财,但却是冲人性命而来,若不是黄金救得急时,这孩子今日也没了。”

那杀手见有人埋伏,逃脱不得,直接自尽而亡,竟是死士。

“不,不,不……”钱府医的目光从尸体上转回萧国公身上,再看向宁镜怀里的孩子,此时他的冷汗已将身上衣衫浸湿,猛地爬到了萧国公身边,抓住了萧国公的袍子,状若疯狂:“国公爷,我,我今年五十了,我钱家一家尽皆死在漠北,如今就我一人,我不能让钱家在我这里绝了后啊,国公爷!三十年了,三十年了!我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您不明白,您有三个儿子,您不明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您救救我,救救他,救救他!”

这女子,便是那伙计的妻子,六年前他们刚入永安,国公因之前的战场上留下的旧疾,冬日里时常发作,需要用药,于是便在永安置了间药铺,这伙计便是那时进来的,二十岁,刚成过亲,头两年夫妻恩爱,但却一直无子,久而久之他便也急了,带着妻子来找钱府医看过,钱府医并不擅妇人一道,但诊脉却是无异常,想劝他自个儿瞧瞧,那伙计死活不愿意,说自己肯定没问题。后来他偷偷摸了他的脉,问题果然在他这里,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因着此事,久而久之两人便相熟了起来,钱府医四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是钱夫人生的,三女儿是因着钱夫人生二女儿时有些亏了身子,见他一直想要儿子,便做主给他纳了妾,可那妾室在生三女儿时难产去了,后来钱夫人拼了命在四十岁时生了小桃花。

小桃花的出生让他死了心,想着这辈子估计是和儿子无缘了,两人都为此事,便常在一起喝酒,直到去年,正月里,他们在那伙计家里喝酒,喝醉了,醒时他躺在榻上,身边是正在哭的女人,钱府医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就发现那伙计死在了屋边的水渠里。

“这是着人道了!”白银在一边跳脚:“你怎么不当时就和国公爷说呢!”

钱府医愣怔地坐在那里:“可是死人了呀,若是此时事情传出去,侵占人妻,杀人灭口,毁的是国公府的名声,是国公爷的名声,在这永安城,国公爷走一步,地上踩死只蚂蚁都要教人说上几句,更何况出了人命!就算国公爷不计较,那我呢,我的四个女儿以后怎么办!”

此事一旦被捅出,以国公爷的性子就算不杀他,也肯定不会再留他,而背着这个罪名,他连漠北都回不去,他要怎么办?

“你现在知道自己还有女儿了!”白银指着他,面上暴怒:“你还有脸提他们!”

宁镜坐在一边,淡淡地说:“您继续说。”

白银气得还想骂人,见宁镜开口了,只好闭了嘴。

就在他忐忑不已地想着怎么处理,那女子来找他了,她有身孕了,他一开始不想要那孩子的,但那女子死活护着肚子,她丈夫死了,这个孩子就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要死,她娘俩一起死!

他也不是没想过纳她过门,但她也不愿意,若是丈夫刚死,她便因着有孕嫁与他人,那世人的口水都能把她和孩子淹死,她不想进他的门,只想把孩子平安地生下来,生下了孩子,她就带着孩子离开永安,此事便再也无人知晓。

毕竟那是也他的孩子,想着只要这女子一走,此事便无人知晓,于是他心一软,便答应帮她瞒了下来,直到孩子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