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自己现在处于法理之环的中心地带,就算是衰变期,也不可能任由对方出入,就算出入,也不可能这么轻松才对。
竟然被敌人直接入侵到这里.......格兰的心底一阵凝重,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变得深沉。
为何.....自己捉捕不到他的踪迹?!
他试着动用全部的力量去阻止对方。
“嘿嘿,你当我为何会说你们是猎物,就是因为这个啊,我已经适应了你们的‘灵魂’,同时具有两种特质的我已经不会被你们那种小伎俩影响了。”
“失败的苦涩,以及由此带来的苦痛,我就来让你尝一尝吧,我的猎物!”
浑蒙的,如同横躺在地的巨人,身体却藏在黑色的烟雾中,看不见具体的样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那正是之前被他牵制的国主级强者——御座。
格兰心神凝聚,试图反击,然而,效果并不明显,对方只是由原来的飞奔,变为走路,但依旧很快。
“无聊的技俩,让我也还击一下吧。”
格兰的心灵变得迟钝,有异质的雾气进入中枢,连同思维也受到了影响,对于可以无视防御层的对方而言,自己确实如对方所说,只是一个猎物。
就像是在核心战中失败一样,败者会向胜者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一般来说,界尊的死亡方式有三种,其一,就是因为心力不济而引发的短暂性休克,另一方面,也可以称为‘心死’状态。
在这一阶段,纵然身体依旧完好,但却无法再回应外界,在他人看来,就像死了一样,但依旧保留着微弱的从疲惫中醒来的可能。
其二,就是包括力量在内,连同自己的道路也被对方一并吞噬,那么自然就是死了,这个死亡要远比心死更重,是无法挽回的死亡。
然后,是最后一点,就是现在的状况。
格兰看向来袭的巨影,霜蓝色的眼眸却显得格外沉静。
既然称之为法理之环,那么,自然也有相应的核心,那是界尊们最为珍重的记忆,哪怕是亲人都不会吐露,只能自己知道的秘密。
作为最后的防御手段而存在,一旦被他人掌握......
将放射的神光看作纷飞的花瓣的话,那么其中的花骨朵就是生命之根,哪怕外露的力量再如何强大,一旦被触及核心,就会灰飞烟灭。
而联邦对此也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心之壁。
维护内心的壁垒,是最坚硬,也是最脆弱的屏障。
“让我来看看你最珍重的记忆吧!”巨大的身影咧嘴一笑,顿时冲了过来,被放大的云朵挡住道路,发出愤怒的吼声。
大脑变得沉重,记忆不可抑制的浮现,身处核心之处的格兰仰面而倒,右手下意识的抬起,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眼前变得模糊,如同掉色相片的景象扑了过来。
【天色晴朗,日光和煦。
气质高雅,眉眼如画,身着白衣的女性居于庭院之中,身前是一排排盛开的花朵。
红色的焰菊,紫色的大流岚,蓝色的雏云.....无数从各个世界采摘而来的异种鲜花,此刻却仿佛争奇斗艳一般,对着它们的主人拼命的盛开着。
她立在那里,神情专注的凝视着花朵的状态。
“.........”圆脸的小男孩呆呆的看着那边,一时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看花,还是想看‘花’,他挠挠脸,有些窘迫的转过头,却忽地吓了一跳。
眼前是一张威严的面孔,他的父亲正凝视着他,眼中露出审视之意。
“你很闲吗?”半响后,在呆住的他面前,父亲冷声问道。
“......老师之前有说我们的家徽,我只是来看看......”他声音微弱的反驳着。
父亲抬抬眼角,望了眼远处的女子,面上露出复杂之色,而后低叹一声,神情变得沉静,他伸出手抓住这边的手,向远方走去。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记住了。”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他被拉着离开了那里,头颅后仰,那个女子依旧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那时,他知道了,他还有个姑姑,也是他们家名的源头。】
“咦,什么鬼,竟然看不见?”云朵爆开,巨影诧异的声音传来,隆隆的脚步不绝于耳,它正在向着这边逼近,躺在地上的格兰默默的想道。
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对方前来,然后把自己吞掉,其他的,他什么也做不到,没有力量的他,什么也做不到。
过往的记忆逐渐变得淡薄,霜蓝色的眼睛越发淡白,如同正在褪色一般。
啊,自己果然还是失败了,真是遗憾。
也难怪,自己本来就是弱者的后代,所以会输,也是十分合理的。
果然,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
深蓝的光芒蔓延而来,将他的身躯全部淹没,如同被潮水湮灭的凡俗石头一样。
【“你听好了,格兰,你有着必须要肩负的责任,那是你哪怕死也要达成的使命。”
肃穆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低着头,看着地下方砖的冷色花纹,他默默的聆听着。
“洁白无暇,身披羽翼,长颈而云尾,低鸣若玉盘,在地榆界被誉为最终大神,至高之龙,永恒维度主宰者的‘沧溟之龙’,我曾与其搏杀千年,将其彻底吞噬。”
“它曾经的形象就是我们如今的真身,被世人所铭记,视作我们一族所走的道路,但是,你我心中要明白,我们的根底依旧是人类。”
谆谆教诲的话语不断传来,他沉心静气,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在传说中,沧溟之龙蛮横而傲慢,视苍生为无物,醒时肆虐世间,眠时冰封万物,可以说,若非它实力强劲,不然在他人口中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恶龙。”
“但我却深知,这个传闻既有真,也有假,你抬起头。”
声音一停,他识趣的抬头,面前气势强盛的父亲伸出手,其中浮现出一个长颈的狰狞凶兽,他顿时认出,那就是父亲为他人所知的形象,沧溟真身。
只是....他眼神微凝,却在沧溟真身的旁边发现一些跳动的小白点。
“我将其杀死,便看到了这些。”父亲平静的声音传来,他空着的那只手在空中一点,那数道白色的光点顿时放大,他的瞳孔不由一缩。
“螟蛉鸟,地榆界最为普遍的小型鸟雀,被当地的人们所捕食,被兽类啃食,被无端的天象所灭杀,这是一群弱小而无力的鸟雀。”
“性情怯懦,每次有点动静就会急忙逃窜,所有的生灵都对其充满了恶意。”
“仿佛一出生就是为了死亡一样,一旦起步,永远不得停息,一坠必死,不是在低空躲避各种危险,就是沦为他人口中的食物,是毫无疑问的弱者。”
“.......”他沉默的看向挡在那道沧溟之龙前方的螟蛉鸟们,面对那道锋芒毕露的身影,它们却跃起身,极为凶悍的对其发动了进攻。
当然,那道身影只是略一弹手,螟蛉鸟就接连坠地,就如它们生来的命运一样,被大地热切的包裹住,连一丝血迹也不曾留下。
“是...寄生,还是子嗣?”仿佛心中涌动着某种躁动的情绪,他不由开口问道,这对于一贯注重礼仪的诺伦家来讲,可称得上是冒犯。
然而,那人却并没有出言责罚他,而是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而后,平静道。
“.......那不重要,沧溟之龙也好,螟蛉鸟也好,都是与我们不相干的存在,没必要去在意,而我之所以将这个故事,也是想问你一句。”
那人的面孔变得深沉,仿佛整张脸都处在暗影中一样,显得异常幽深。
“你是想当蛮横霸道的沧溟之龙,还是软弱无力的螟蛉鸟,说吧,我给你选择的余地,某些事情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他的心中一阵激灵,想起被誉为魔女的姑姑与现在家族的微妙关系,以及在父亲强大的沧溟真身庇护下那些奢靡度日的普通族人。
它们都是‘沧溟之龙’,而包含自己在内的族人,都是‘螟蛉鸟’。
他深吸一口气,继而张口道。
“我选择.........”】
蓝色的光芒逐渐褪去,格兰睁开眼睛,已然半数灰白的眼珠深处出现一缕光芒,他忽地想起,似乎那些螟蛉鸟的眼睛就是灰白的。
“您究竟是预料到哪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