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摇曳着一树紫红的杜鹃花是我看到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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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年了,狭长的小巷里还飘溢着油香吗?学校的那株凤凰树在花期里还是那般摇曳着红艳吗?
  1984年秋,我很荣幸挤进镇上唯一一所重点中学,那份兴奋和激动至今犹在。那时,小镇人不多,房子最高的只有两层,我们最喜欢的去处是学校后面农场的茶山,另一处是河堤。茶山上一条条绿带环绕,野花芬芳、夕阳斜铺、晚风拂面,我们相邀三五个同学漫步在那青翠的山间,听鸟语闻草香,帮菜农摘菜锄草,还会拉着五音不全的嗓子高歌。我们口袋里几乎没有钱,有时带多点米或者每餐放米时有意识地省点出来,周末到老街口那间狭小拥挤的炒粉店兑二两炒粉吃,油油的炒粉下肚,把一星期吃咸菜的酸涩全驱掉了,吃完连嘴角沾的油也不舍得抹掉。
  我们第一站要去的是学校。车辆经过一段熙熙攘攘的街道后驶进母校大门。学校当年的模样全变了。我们的教室是一排平房,取而代之的是两栋六层的教学楼,原东面学生的宿舍平房变成一栋六层的教工宿舍楼。校园地面全部硬底化,翠竹绿草、小径通幽,操场上两棵高大的榕树消失了,那棵茂盛的凤凰树也不见踪影,再也看不到郁葱的榕扇和灿烂的凤凰花了。
  下一站,茶山。
  “茶山寻梦,应该与某某同学一起来嘛!”我故意逗平。她的心事我最懂,那年初三快毕业时,她收到了光同学用英语写的约会信,平和光都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彼此甚有好感,也常字条传递一些学习的问题(男女同学很少互相说话)。平收到字条马上跟我说,晚上7点,茶山啊,敢不敢去?处于懵懂期的我,对约会和爱情的字眼儿模糊又好奇,当即怂恿她:不怕啊,今晚有月亮,而且是一个帅气的才子。平后来的描述:山色月色迷人,相隔一米而坐,彼此谈学习和理想,感觉很美妙,一个小时足值得一生去怀念。可这事结果被学校领导发现,他们那晚的茶山相约后再没有了续集,直到上了大学,也没有通信。
  我俩无言地绕过学校的围墙,快速地走到农场小学路口,对面就是茶山了,却找不到上山的路。远远看去,只见山上一片稀稀疏疏的小树,那高高的水塔还在,却寻不到茶带的影子。一打听,才知茶山早已经换种橡胶树了,路口那间厕所也没有了去向。还想去解决吗?我见平的脸色有点凝重,便跟她开玩笑,她果然大笑起来:“如果那间厕所在,还真想重温下,毕竟当年对我们有功,哈哈。”

  走吧,去看母亲河,我俩不谋而合。
  我们一路小跑着到了桥头。桥还是那座桥,桥墩完好无损,只是桥面有些坑坑洼洼,承载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依然硬朗地挺立,我不由对它肃然起敬。站在桥面上放眼远眺,看不到记忆中清蓝的河水,铺满浮萍的碧绿河面延伸到山那边,只少有的几处没有水浮莲遮住,才知道底下是水,要不真看不出这是一条河。一幅碧绿连天的景象不是绿化,而是污染,叫人情何以堪。我和平相对无语,只望着这片看不到水的河面良久沉默着。
  看来只有炒粉店才可以慰藉我们受伤的心。我俩伏在一排排高楼背脊的阴影下,绕过一条条崭新的街道,终于走到老街。
  老街,还是那条街,狭长弯曲,陈旧的水泥地板,远远就看到裸露着红砖的百货大楼和五金店铺,褪色的油漆木门懒洋洋地开着,没有几个人光顾,显得冷清而寂寞,这个当年最热闹的百货大楼已经风光不再,那琳琅满目的商品曾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随时随处可以买到。
  炒粉店在老街的街口,还没有到达炒粉店,远远就闻到一股豉油、猪油混合翻炒的香味。这味道令我们牵肠挂肚,似游子思乡般浓烈,这味道伴随我们在那艰苦的岁月里苦读,以至于不觉得苦。我们走进小店,看到一口缺角的大锅架在一个土砌的灶台上,旺盛的柴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在麻利地转动着锅铲,这大概就是当年那个出名的柴火炒粉大王李大伯的儿子吧。我们上前一问,真是李大伯的后继之人。看年轻人一手娴熟地翻转锅铲,一手向锅里撒葱花,洒酱油,一盘香喷喷的炒粉就出锅了。食客很多,一盘粉只需三分钟就可出锅。我们待了十多分钟,等来了炒粉,一看亮油油的炒粉上桌,我们不顾斯文,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油而不腻,韧性恰到好处,平边吃边感叹:几筷子炒粉下肚,赛似神仙啊!我也赞不绝口:有烟火味,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我俩吃粉的速度差不多可以与出锅的速度相等了,五分钟就席卷全盆。
  吃过炒粉,踩着滚烫的水泥地板,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们乐此不疲地游逛着。“凉粉,一块钱一碗”,吆喝声从老街一角传来,我们循着声音而至,只见一个美丽的大嫂在不停地给客人盛凉粉,嘴里热情地招呼:“请到屋里坐,凉粉马上到。”我看屋里人坐得满满的,几个大风扇在猛转,赶紧找一个坐席坐下,凉粉一上,三下五除二就赶下肚了。舒服,吃完炒粉吃凉粉,解腻又解渴。“还想试一下油渣粥。”平刚吃完就计划下一站了。
  我和平穿行在狭长的老街中,竟还遇到当年车衣档熟悉的老店主阿美美女,现在已是奔五十的大婶了,她是我们学生时代的偶像,人美手艺棒。我们女同学那时能够有钱到她那里做一件衣服,可是很值得炫耀的美事了。我读完初中仅在她那里做过一套衣服,那是我整个初中最奢侈最美的打扮。我俩欣喜若狂,寻根问底地和她叙旧,最后向她询问猪油渣粥的档口搬去哪里了?她禁不住大笑起来:以前穷才用油渣煮粥,现在就算煮也没有人吃呢。我俩相视而笑:看来想吃上油渣粥只有回老叫妈妈煮了。
  在折回母校经过炎同学门时,看到她家那棵杨桃树还在,墨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墙角摇曳着一树紫红的杜鹃花,感觉这是我看到最美的风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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