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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童年记忆里,不光有万物复苏的春天,烈日炎炎的夏天,大地丰收的秋天,而且还有丰富多彩的冬天。
上世纪六十年代,东北的乡下冬天特别冷,那时从未听说过“暖冬”这个词儿。雪也大,北风呼啸,天寒地冻,我们很早就穿上了母亲做的棉衣棉裤这还不算,头上还要戴一顶棉帽子,脚蹬自己家做的棉鞋,把那数九严寒抵御在身体之外。
小学下了课,同学们冻得搓手跺脚,不知谁发明了一项游戏“挤香油”。开始只是几个男同学一块儿挤着玩,发现这样可以产生热量,立马又挤进来几个男同学。你靠着我,我挤着你,在教室的拐角里疯喊:“挤香油,挤香油,挤出粑粑换糖球”。随着声音越来越大,男同学玩得越来越开心。挤着挤着有人被挤出了队,再从后面加入队尾,继续向前挤,以此类推,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男同学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座位上。下课这段时间玩闹产生的热量,足够暖和半节课了。
雪花飞扬时,就到了最严寒的时候,对我们孩子来说,是个考验,最大的感受就是一个字——冷。屋檐下常常挂着长长晶莹剔透的冰凌,地面也长结冰。上学路上不小心就会摔倒,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尽管我们被棉衣裤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依然会遭遇冻伤耳朵、手指的痛苦。
北方的孩子,大多期盼雪,迷恋雪。大雪纷飞之后,银装素裹的大地,一下子成了我们嬉戏喧闹的海洋。雪地就是孩子们最欢乐的游戏场,几个小伙伴一起堆雪人,胡萝卜当大鼻子,红瓦快当嘴,黑煤球(黑砖头)做眼睛,玉米秆做长胳膊等,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把附近的小鸟都吓得不敢飞来觅食。另外,小伙伴用俩手把雪攥成团,抛向对方,这就自然引起了“事端”,一场雪仗由此开始。最初,是几个人打着玩,小打小闹,往往一会儿不知从哪冒出了“小分队”,俩伙队伍明显见大,雪球撇掷好像炮弹,雪花漫天犹如硝烟。
漫长的冬季,田野里变得空旷而静寂,看不到一个人影。父亲们打黑土、搓草绳、串盖帘,母亲们打草帘子、筛土面、纳鞋底,忙家务。
在寒冷的日子里,跳大绳是比较好的选择之一。运动量大,消耗就大,不一会儿的时间就浑身大汗。流出的鼻涕往厚厚棉衣袖子一擦,绝不耽误参与跳大绳。多人玩的时候,排成一队,一个跟着一个,跳完马上往前跑。谁要是中途跳坏,就会被惩罚,到两边担当摇大绳的角色。
打滑出溜的孩子,一般是八九岁,大孩子和成年人只会站在旁边卖呆。其实他们的心里也是痒痒的,只是不肯放下身价,不好意思加入到我们的行列罢了。偶尔看见,上大班或上中学的大哥哥们,趁没人注意,也会跑到我们开辟的冰面上出溜几下,他们的脸上分明写满了惬意和欣慰。
最有意思的是,一到星期天,家家户户的小孩都从家里出来,有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领头,第一个打滑出溜,就有一个接着的打滑出溜,多时有一二十个孩子紧随其后。有年轻一点的,终于禁不住诱惑,冲进我们的队伍中“滥竽充数”,但不像我们那么灵动,偶尔来个下蹲动作,或张开双臂犹如小鹰展翅。
有人不怕摔,双手来支“单腿驴”。先说为什么叫“单腿驴”?因为是屁股坐、两腿夹、速度快、单轨式。开始支“单腿驴”,重心掌握不好容易摔。当你玩熟练了,即使遇到二三十厘米冰缝,也敢双脚夹着“单腿驴”冲过去。有一年刚入冬,河面刚结冰,我和伙伴们迫不及待取出“单腿驴”及冰钎子,刚在岸边冰面支不一会儿,突然冰面下沉连人带“驴”掉进齐腰深的水里。我是连滚带爬很狼狈地爬上了岸边。回到岸上,棉鞋、棉裤、棉衣都湿了,可爱的“驴”和冰钎子沉入河中,与我拜拜了。
有人怕摔就坐在双刃冰车上,两手用冰钎子来划。做冰车很简单,找几块木板,用铁锯拉整齐,将铁钉把木板和横木方钉在一起,将8号线铁丝固定在两个木板条上。找擀面杖粗的两个木棍,去掉树皮,再把五寸的大铁钉嵌入木棍中,把钉头磨得尖尖的,这就做成了“划桨”。屁股坐上,两腿盘上,两手各握一个冰钎子,扎进冰面,溅起一粒粒调皮的冰花,双臂用力向后推,冰车就乖乖地向前了。小伙伴们经常开展滑冰比赛。两人一组,听从口令,向前滑行20米距离,谁先到终点,谁就获胜。滑冰车没有固定的方向,左手劲大向右走,右手劲大向左偏。冰面有时夹着砖头,树棍,冰车一不小心就人仰马翻,摔跑了冰钎子,硌疼了屁股。
冬日,对于乡下的孩子,大多是沉闷而枯燥的,除了下雪和过年。儿时的冬天常下雪,树干上落下很多的雪,常把树枝压弯。每一场雪,都会让我们变得兴奋起来,为了寻找乐趣,我们就哈腰捡起砖块,砸向树枝,树枝颤抖,立即飞下很多的雪。
多数小伙伴围一圈打冰嘎,它能热乎身子。冰嘎制作非常简单,找一截锄把粗的木头,约6——10厘米高,一头锯平,一头像削铅笔一样用菜刀削成锥状。在下端的尖处,拿烧红的炉钎子烫个眼,镶入一粒自行车轴上用的钢珠,一个冰嘎就做成了。有人在冰嘎顶面涂抹一个鲜艳硕大的红点,再以红点为中心画几个圆圈,冰嘎在飞速旋转时,就可以呈现绚丽多彩的景象。打冰嘎时,用鞭梢缠绕冰嘎中心位置,然后猫腰撅腚,把冰嘎平放在冰面上,双手扶住冰嘎,使劲一转,立即松手,马上起身,右手拿鞭子抽打,冰嘎就撒着欢在冰面上旋转起来。由于光滑的钢珠与冰面接触,冰嘎会旋转很长时间,直到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的人东倒西歪时,孩子们再用鞭子使劲抽打,仿佛在发泄某种怨气,把冰嘎当成出气筒,冰嘎又抖起精神,飞速转起,使人精神振奋。冰嘎滴溜溜在冰面上旋转,布条编的鞭子在空中形成优美的弧线,噼啪鞭响在河的冰面上空回荡,欢快的笑声传得很远,不玩到天黑不回家。
踢毽子也好玩,因为冬天穿的多,不会伤脚,能吃住劲儿。毽子做的各式各样,有用铜大钱做的,还有用铁螺丝垫片做的,这是在弄不到铜大钱时不得已的办法。毽子上的毛,大都是从公鸡尾巴上揪下来的,特别艳丽。一有空儿,便约上几个小伙伴,在院内空地上围成一个圈。大家提来踢去,一会儿盘腿,一会儿嗑踢,在空中完成各种接落动作。这就需要反应快,时间准,动作灵敏协调。小小毽子在空中飞舞,带给我们情趣和快乐,满脸笑开了花。
我们就在河面玩耍,一点也不怕冰层化开。天太冷,冰层足有一尺多厚。有的小伙伴从家里取来大广锹,也叫平板锹,一个人蹲在锹上,另一个人在前面拽着,不用使多大的力气,铁锹便会在冰面上快速行走。眼前的房子在移动,胡同边的树木在移动,苞米楼子在移动,像是坐了火车,飞驰在冰面上。铁锹与冰层接触发出轻轻的“沙沙”声,颇有一种刺激的声音,年幼的心得到了一种愉悦感。
有时在浑河、细河冰上行走,看那冰下的流水,便觉得冬天是那样神奇。打尜(ga)也是常玩的游戏,像瓦刀一样的木板,将尜用力打出去,使尜蹦起来。谁打得最远,谁就是得胜者。雪天扣麻雀,将雪地扫出一块干净地方,找来筛子用木棍支起,筛子底下撒点粮食,木棍上拴个绳扯进屋里,不让麻雀看见。待麻雀蹦进筛下吃粮食,迅速将木棍拉倒,就能把麻雀扣在筛下成了俘虏。
光阴一晃,走过了五六十年了。想想现在的冬天没有那么冷,小学生上学乘坐校车、吃饭有食堂,教室不用点炉子、身上穿的不再是自己家做的厚棉衣,脚上也不是穿自己缝制的棉鞋,生活比我们那时好多少倍。但想起儿时的冬天,我的心依旧是暖暖的,散发着别样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