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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相信,世间万物都不是独立存在的。 不管有没有生命特征,最终都能找到一个理由,在茫茫宇宙中为自己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找到一种永恒的归属感。 更何况火的没完没了。春天的风中,草又长高了。
草有一个优点,就是从不挑剔,看起来很懂得随波逐流,这也造就了它们不屈不挠的品质和韧性。 农村的田野,山坡,山谷,沙滩,洼地,到处都是草,这就是他们的国家。 自从人类学会了开垦荒地,在刀削火焚的农耕文明的猛烈冲击下,草的疆域从生产粮食的耕种区域逐渐缩小,村庄和城市被隔绝,从而建立起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即文明和蛮荒。
作为这种文明的代表,农民的天职就是种地,养家糊口,繁衍后代。 随着人口的迅速增加,问题随之而来,生活资源的短缺,矛盾产生了。 结果人类之间爆发战争,胜者为王,败者为敌。仅有的土地被以最不公平的方式分割了。 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农民失去了土地,他们甚至没有资格和权利去开垦脚下熟悉的土地,虽然被野蛮分割,杂草丛生。
生产承包完成的那年,父亲承包了几亩山地,种满了枯萎的椒树,地上长满了狗毛。 令人烦恼的是,这种草是无法一根一根拔下来的,因为它们把根一根根扎进地里,就像成千上万只手握在一起,借助集体的力量,可以和人类对抗很久。 那时候还没有除草剂、百草枯等一喷就死的高效农药,所以大部分有摇钱树的山还是以草为主,可见那种野性的力量。
由于当时辣椒不值钱,不如种红薯、花生等农作物,可以用来煮猪食,榨点食用油,或者换面粉、大米,改善一下略显羞涩的生活。 后来,父亲下定决心开垦辣椒地。 那段时间,在我上初中的某一年初冬,地上的狗毛干枯了,卷着叶尖,蒙着霜白,像一只冻僵的大黄狗,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每天,父亲穿着旧棉袄,扛着锄头,两尺钩,端上一杯热水,上山。 北方冬天雨水少,晴天多,所以在强冷空气到来之前,天气还是比较暖和的。 我父亲没有用心开垦这片土地。他挥挥手,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刮,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在草精心构筑的铠甲上试探突破点。因此,农耕文明和野性力量的较量不可避免。 最后的赢家,当然是属于我父亲的。
草没那么可恶。人类的敌意仅限于与农作物争夺土地和营养。 其实是草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牛棚里的牛需要吃草,羊圈里的羊需要吃草,甚至猪圈里的猪也需要吃草。 此外,不同的牲畜有不同的胃口。牛吃牛草,羊吃羊草,猪吃猪草。所以,你出去割草的时候,首先要弄清楚该去哪里割草。
每次我妈妈从地里干活回来,肩上总是扛着一篮子草。 有时候是地里嫩嫩的草,比如玉米苗地刚锄过的草,或者甘肃麦田里拔的草,多用来喂鸡鸭鹅;如果上山,妈妈会用镰刀割些草,拔苗和野生构树喂羊。 平时家里有五六只羊。父亲农活忙的时候,一般都是跟着村里乱七八糟的队伍四处打工挣钱,有远有近。 远的时候去过日照,青岛,近的时候去过县城,邻村,甚至村里。 所有的工作都是又脏又累的建筑活,还有水泥,砌墙,盖房子。 再加上我们姐弟不在身边,割草就落在了瘦弱的母亲身上,成为她日常生活中紧密的一部分。
直到去年我妈发现自己病了,我爸才把剩下的羊都卖了。 手术后,妈妈失去了三分之二的胃,需要后续化疗。我们怕她心里压力太大,所以一直隐瞒真相,只是说她有胃溃疡,手术后休养会好一些。 妈妈是个很单纯的人。她相信孩子不会骗自己,所以现在精神很好,增强CT也没有变化。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但是当我妈妈觉得她没事了,她又去了田里,在庄稼上干活。 更有甚者,每天坚持割一筐羊草,身体虚弱,化疗药物让腿脚发麻。 但是没人能说服她。她总是说她很好,正在好转。事实上,我们非常害怕。为此,父亲借口这两年养羊难,把剩下的羊卖了。 现在家里的羊圈空了,就像一块石头,被我从心里拔出来了,妈妈再也不用剪羊草了。 为此我曾经写过一首《拔草》的诗,其中有一首是这样的:
母亲放下锄头,在
的空白处蹲了一段时间,可能是菜地
也可能是玉米和玉米之间的一个紧密的缝隙。成了复仇的锄头
草不仅可以生长在空间维度的土壤、水、空气中,可怕的是,它从一开始就已经无形地根植于每个人的命运深处。 年纪越大,越是肆无忌惮的成长。 母亲努力了一辈子,与草抗争了一辈子,终于将她擒下。 手术前后十天,我守在妈妈身边,不断安慰她。母亲的痛苦,像一把匕首,扎进我的心里,让我在夜里好几次忍住哭泣,让无助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无声地咽下喉咙。 人老了,身体里的野性力量开始旺盛,控制不住的草就疯了,这是命运的结果。
前几天,恰逢国庆七十周年。在老家呆了一个星期,去临沂住了一夜,第二天准备从那里坐车回扬中。 早上六点,天空雾蒙蒙的,外面下着毛毛雨。在大排档吃了两个煎包后,我坐36路公交车去了公交总站。 车刚走没多久,哥哥就打来电话,说庄的咱大爷喝了百草枯,现在正在送县医院抢救。我父亲和两个叔叔也去了那里。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灵不知所措,就像窗外模糊的风景。 惊讶的同时,不敢相信是什么样的心结让他选择了这条古道不归。
这位大叔六十岁左右,和姑姑有一个儿子。他儿子很早就成家了,而我只是碰巧穿了五件衣服。 过着相当富裕的生活。两年前,我媳妇添了一对双胞胎。按说,人生应该比一般人更有朝气。 但村里的人都知道,平时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舅舅,在舅妈眼里就是“懦弱”的代名词。她是那种家里什么事都说了算的女强人。后来和儿子儿媳分开后,老两口一个人盖了三间老人房,不过都不算远。
车外,雨还在下,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家里人怕耽误工作,不让我回去。毕竟是爸爸和二叔帮我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眼前的窗户消失了。 按照时间计算,现在是早上6点半,我正在坐第一班车去车站。大叔吃药的时间应该是在双休日。 可以想象雨下得有多大,让一个平时沉默的人在这个耻辱的季节把惩罚用在自己身上。
至于原因,有人说是大叔知道自己得了某种病,不堪重负,所以无法释怀。 至于病,我觉得今天再讨论没有意义。 人已经走了,烦恼和痛苦终将消失。 只是那瓶百草枯,本不该属于他的。也许他只是想借此机会毁掉自己体内的野草。
草会继续生长,埋葬前人的道路,后来者会踩着草,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