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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租住在学校隔壁。放寒假时,学校给高三的学生开放一个自习室。我决定在出租屋过春节,方便孩子去学校。
偶尔看到武汉出现不明肺炎的新闻,想着离广州甚远,并不在意,也没时间去网络上搜索与不明肺炎有关的消息。1月23日中午,打开QQ发文件,突然跳出武汉上午十点封城的消息。
1月24日晚上,收到校讯通通知,因武汉疫情发展,学校即时起不再开放。我和孩子相爱相杀的寒假生活突然就开始。到了开学时间,孩子还是不能被收容进学校,老师变成了主播开始网络授课。和孩子朝夕相处,大眼瞪小眼,有时候想一脚把她踢到门外却不敢,怕门外有病毒。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打开全国新冠肺炎疫情实时动态,看过数字后的心情总比前一天沉重。那不是简单的数字,那都是人命。
响应国家号召不出门。正月初七,家里储存的物质弹尽粮绝,戴上口罩去商场采购,发现整个村子不知什么时间被封了起来,只留有一个出入口,有人拿着测温枪在出入口的哨卡量进出人员的体温。
我的房东二月五号微信向我收了二月房租。正月十五,房东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整个村子在清点湖北人,我是湖北户口,房东通知我只准出不准进;几分钟后又打电话说孩子爸和孩子祖籍湖北,也只准出不准进;片刻时间又打电话说我们不能住到这里,让我们搬到收湖北人的宾馆里住。我问房东:“我是去年八月开始租你的房,你知道我一家人都没回过湖北,肺炎是最近才有的事,要讲道理。”房东又问村上,村上说我们家这种情况要等区里的答复。
我赶紧联络18公里外自已买房的小区,物管让开年前年后一个月都没离开过广州的证明才可以回自已家的房子里住。我给房东说请她去村上帮我开没离开广东的证明,房东说我若要回自已家住,自已找人开证明,她没义务帮我。她说她是冒着被扣十年分红的风险才让湖北人继续住在她的房屋的,我不能害她,不能给她找麻烦。我打12345和区防疫办电话咨询我们这种情况要如何处理,回复每个村政策不同,防疫关键时刻,让我们理解。熬到第二天下午三点,房东通知我说村上对她讲我们可以住到租房里,但不给我们出入通行证。想着得过且过,把家里的菜规划了一下,打算多撑几天。
工厂若想开工需要填一系列的复工申请文件,若员工出现了疫情,老板会赔得倾家荡产,小企业没人敢冒这个险,宁愿不生产。有熟悉的正在申请复工的大企业,总经办通知人事部,招聘暂时不要湖北户籍的人。区里的文件,疫区人员返回,先到指定的酒店去自负食宿费用隔离十四天,拿到隔离证明才可以返回工作单位和居住地点。
买房的小区业主群里,数个业主对物管说,不准湖北人返回到小区居住。
有人嘴上喊着武汉加油!湖北加油!却做着让湖北人无家可归;无工作可做;无收入可撑下去的事。有人没有豪言壮语,却奔赴在湖北的土地上,顾不上自已安危抢救着湖北的病人。有人默默无闻地为湖北捐物捐菜运送物质。也有人因为是湖北人的身份在交通管制封路时期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归。
从人不传人,到有限的人传人再到钟南山院士确认人传人;从物质充足、可防可控到医院在网上发布求支援物质;从泪流满面地看求助微博到热泪盈眶地看到医疗队去支援湖北;从感动于海年华人包机让装口罩的箱子放在座位上运回国到愤怒于武汉红十字会的所作所为。各种各样的网络新闻或让我感动、感激、或让我难过流泪或让我骂一声狗东西。心情总是如曲线一样起伏不平。朋友圈里志同道合、侠骨丹心的饼哥哥和我一样,仅十几天的时间从爱国忧民的愤青变为沉默的羔羊,大家都明白了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一切无法改变和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只能看不能说。做为小人物,目前唯一能做到就是闭关自守,不给社会添麻烦。
每天打电话给外公外婆叮嘱他们不要与外人接触,外公外婆说他们没出过院门,也没人到家里来。事到如今,这个春节,唯一后悔的事是我没有回老家陪外公外婆度过这种想不到的闭关的日子。
拦截通行的哨卡仍在。芸芸众生,有些人没能等到医疗救治就已离开这个世界。有些人,没人会关心到他衣可暖,家里的储存可够吃。
从来没有岁月静好,也不存在众生平等,有的只是有人在负重前行;有人在尽力挣扎;有人在坐享其成。
世间众生像,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悲、有人喜、有人苦、有人乐,有人得到、有人失去。
看着辽宁医疗界的网友统计的辽宁省1400名医护人员驰援湖北,辽宁捐赠了大量的物质,那网友最后两句话“不想再说什么长子情怀,只想告诉一个人―――李医生,家乡的人已经到位,请你放心!”夜深人静,一盏灯穿过黑暗带着光明,整个屋子我只听得到自已大声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