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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于子虚,死为乌有,不知往生,不望来世,只是茫茫然卧于平地之间,做一粒小小的灰尘。
我不知道我是谁,看不见我的模样。它们叫我阿肖,那便是阿肖吧,我不在乎。不过是一张可有可无的符咒,怎压得住我闯荡一切的心胸?
我头枕莽莽大地,万里乌黄;面对旷旷天宇,无际黛青。天地孕育了我宽广的心胸,包罗万象。身虽似蜉蝣,却有着大鹏的梦想。我朝着相隔万里的天空奋力呼喊:飞天!我要成为比星子还闪耀的光点。
我呐喊,但发不出声音。仿佛蒲公英绒毛的一丝,缓缓朝无尽黑的深渊处陷落。我通体黑污,黑是我与生俱来的颜色,但我总觉得它不属于我的本来面目,它们是自然予以我的伪装与铠甲。我始终相信我不属于大地,我属于天空,我属于被万物敬仰的炫目光华。
毕竟,我有名字,它们都喊我阿肖。
谁是它们?我不知道,犹如未开化的混沌,神圣而未知。与众不同,是一粒小小的尘埃最神圣的信仰。
这片原野沉默了百年、千年、万年,它是亘古不变的最好代名词,在这样的静谧中,有时我甚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那条无形之中的巨流河。
但是我能感知到变化,变化着的躯体,在我每每感到虚无时提醒我时间的存在。变成光,变成光,你终究要变成光的,阿肖!是谁在絮絮低语,提醒着我的身份?周围的环境让我感到无力,阿肖,是谁给了你这个名字,又给了你走向天空的妄想,你活了多久了,可曾走向天空一步?
他来的毫无预兆可言,身躯无比庞大,几乎要令我下跪称臣 。他走的每一步路,几乎是我百万年来乘风前行的全部。他轻轻用手指一捏,我就我就一跃腾空,向天空前进了好远好远。
我看到了一片白,比白云的颜色凄惨些,白中间有一个黑洞,一层黑红,一层红褐,都深不可测。
“阿肖,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帮你圆梦?”有个声音在叫我,像一口沧桑的古钟,穿过我的全身。
是谁,谁在跟我说话?
“我是人,你也可以叫我神。阿肖,我发现你与众不同,你有成为流星的潜质。”
什么是流星?
“就是在天空中闪闪发亮的光华。”
哦,我太愿意了!
那一刻我真想称他为神,他知道我的名字,看得见我的梦想,甚至能够预知我的未来!
“我想你是愿意的,那我们走吧,不过,在成为流星之前,我们还需要经历一些考验。”
我不知道人把我带向何处,我唯一明白的,就是他的国度全是黑夜,我再也没有看见过缤纷的白天。
我甚至再也没见过人。
漫长的黑暗与无聊,是谁在说,阿肖,阿肖,你要开始探索。阿肖,阿肖,周围都是你的同伴。我曾狂傲地想,我与众不同,谁会成为我的同伴,谁又有资格与我作伴?
过了很久很久,也许是千百年吧,我适应了人带给我的黑暗世界,拥挤着,感知着,我发现周围其实有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我。和我一样的黑色外表,一样高傲,一样惊奇,当然,也一样不会讲话。
你们是谁?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来自未知。我想飞上高空,做天空中最炫目的光华。
我也是。我想看看天空是如何凝望我的。
我也一样。我想凌驾于众生之上,俯瞰这个世界。
是人带我来的,它说我与众不同。
他说我不是凡尘。
他认为我是一个独特的珍宝。
我叫阿肖。
我们也是。
灵光一闪,我幡然醒悟,原来,我与万千沙粒中与众不同,不代表我是唯一,与众不同从来不会与独一无二画上等号。朝圣者踏上了神殿的第一级台阶,看到光芒万丈,以为到了终点,超脱凡尘,实际却连神殿的半分也未见。
忽然有点沮丧,因为我发现人似乎始终都未骗我,但是,我对于结果是如此失望。在这混沌的黑暗中,真相窥见了阿肖。我是不是就只能到此了,我还没飞向天空啊!如果人始终没有骗我,那我必然会走向天空,那么我的下一个失望,又会是什么?
我不想再说话,我只是无力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又过了多久呢?我在哪里呢?我没有兴趣了解。人的黑暗的世界里忽然有光亮出现,黑夜过去了,久违了,白天。
我在动,有什么推着我往前奔跑,就像人的双手,把我和天空的距离缩短,不,速度要更快,我在升腾!
温度在上升,炎热,不,好烫好疼!我感觉到身上的铠甲在剥落,其他的阿肖也一样。不由自主,我们抱团,渴望冷却,却在摩肩接踵间愈发热烈。它们在发光,炫目的红光、紫光、白光...我猜自身亦如此,越发闪亮,越发灼热。
我望向大地,迎接我的早已不是褐黄与苍凉,我看到的,是一片暗蓝中,密集如星光的亮红与明黄,它们高低错落,明暗深浅不一,周围攒着密密麻麻的动点,我不知那是何物,距离大地实在太远。
浑身的刺痛与滚烫愈演愈烈,我所聚集为我的一切,都在奋力贲张......
砰!
那一刻,我一定很美很美吧!
我燃尽生命,造就这伟大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