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
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叫小船。我常觉得她与我相像,有时又令我佩服,更多时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亲昵。所以单方面引她做朋友,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同意。
前一阵子,睡前聊天。
我问:“杭老师生完宝宝回来了,她现在还是班主任吗?”
小船说:“她是副班主任了。现在班主任是钟老师。”
“那黄老师呢?”
“她调去小班啦。她不教我们了。”
我说:“那可真遗憾!她肯定很想你们。你想她吗?”
小船想了一会儿,郑重地说:“我不知道。我们互相都没有说。”
我们互相都没有说。
这句话蓦然戳到我的心上。有多少情感,藏在心里,很重很重的,轻易不宣之于口。听到一句“想你”“爱你”,是多么令人舒怀;可不露于唇齿的的,也未必寡情淡漠,而且往往于这份情谊,更为珍视哩。
但同时,也不容易琢磨清楚,尤其于成人而言。我懂我自己的心,我却不知你是否也知晓;反之亦然。于是有了猜疑、争吵、误会,甚至自弃。会心,会心,要有多少伤痕才能实现心的交会啊。
在这一点,小船大约是跟我一样的。我不知是否该替她担忧。
我又问:“黄老师会来大班看你们吗?你见到她,心里高兴吗?”
小船点点头。
下午放学回来,船说:“告诉你啊,今天我们学了蒙德里安的画……”
我觉得脑子仿佛缺了一角:“蒙什么?”
“蒙德里安。他的画,只用三原色还有黑白,都是些线条和色块……”
我赶紧上网搜索,才知道这是位荷兰艺术家。页面跳出很多他的作品,其中一幅叫《百老汇爵士乐》,我忙向小船请教,何以一幅画命名为“音乐”?
船给我科普起来。我听了还是不太懂,于是又去学习了一会,大概才明白。
遂想起前天晚上,爸爸偶然问起舌乳头的类型(他自己完全忘了),小船迅速回答:“丝状、菌状、叶状还有轮廓乳头。”
这是几个月前看的百科了,我们都忘完了,小船却还记得那么完整。
我常羡慕小船的记忆力,多次提出要和她分享脑细胞,她都不肯。
上周去补牙,在诊室哭了很久,终于还是勇敢地接受治疗。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总算过程中没有再哭。好多时候我想,要是能代她受过就好了。又想,生命在于丰富的体验,这些小小磨折,经受一下,还是不无裨益的。
两天没有去校门口接她了,下午回来,傲娇了不少。怨我“没有经过允许”“偷吃”了“她的”几颗毛豆,于是爬到身上,紧紧搂着我脖子,哭了两声,以示抗议。然后把眼泪抹到了我身上,笑了。